周越一開始認為這些海獸的身體內部應該有古怪，使得真氣能夠在一套完全不同於修行界現有修煉體系的系統輔助下運行，然而他發現自己錯了。

這些海獸的身體與大荒那成堆的妖類修士並沒有什麽本質區別，按照常理來看，這些妖類修士應該逐漸發展出元嬰那一套才是。

“這麽說這裏很可能有品質更高、靈智未開的天材地寶？”周越頓時眼前一亮，他忽然發現，除了那個史無前例的血海修士，天材地寶的狀態實際上也和這些海獸十分接近，同樣是擁有強大的力量，同樣是沒有金丹元嬰，同樣是靈智未開，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大妖正是天材地寶的延續。

然而天材地寶終究是各種奇石、草木形態，內部蘊含的真氣也往往平和、穩固，即便如此碎滅境以上的天材地寶還是千裏難尋，和這群活蹦亂跳數量又多的海獸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我剛剛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海獸的神識運行方式。”鈴鐺沒有回答周越的問題，她沈默片刻，自顧自地說道：“那些混亂的神識流實際上正在以一種特殊的規律運轉，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混亂。”

鈴鐺放出一縷真氣，戳了戳趴在地上裝死的無毛怪鳥，後者頓時發出一聲怪叫，拍打著雙翼試圖掙紮起身！

周越瞪大了雙眼，驚訝地說道：“好快的恢覆速度！煉神境的修士有這麽強大的恢覆能力？我記得我確實摧毀了它的神識化身……”

神識化身是否完好直接關系到修士能否控制真氣和身體，這個修士神識的聚合體是絕不能輕易暴露在敵人面前的，金丹境以上的戰鬥若是有一方的神識化身被滅，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戰鬥結束了，因為修士們根本趕不上在敵人攻擊金丹前恢覆神識化身，也就無從控制真氣和肉身抵禦接下來的攻擊。

周越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神識化身恢覆速度，得出的結論是如果要恢覆到足以控制肉身的程度，至少也需要半盞茶的時間，而恢覆到能夠控制真氣的程度則需要兩盞茶！

而從周越悍然出手到此時只過了不到三十息的時間！

“的確太快了一些，這只怪鳥已經開始嘗試掙脫你的控制了！”鈴鐺的聲音將周越驚醒，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只要再過十息它的神識化身就能恢覆如初！”

怪鳥發出了兩聲楚楚可憐的怪叫，體內的真氣卻一陣不安分地亂竄，最終在周越留下的異種真氣脅迫下偃旗息鼓，直接印證了鈴鐺的說法。

“原來如此……”周越忽然明白了為何這種怪鳥能夠快速恢覆，之前他忽略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特點——

這些海獸的神識化身並不強大，甚至，他們的神識化身形象都不甚清晰，這顯然是未曾開智的特征！

周越瞥了一眼腳邊抽風的無毛怪鳥，這個龐然大物分明有著煉神境的真氣、煉神境的神識，掌控全局的神識化身卻連金丹境的大妖都不如！

以煉神境的神識力量，想要恢覆僅有金丹境的神識化身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事實上這只怪鳥耗費了這麽長的時間已經很能說明它對於神識力量的控制能力了——趨近於無。

甚至，因為要控制體內龐大的真氣，怪鳥的神識已經被占用到影響神識化身運轉的地步。這只怪鳥根本無法保持理智，在這種已經被周越制住的情況下仍然悍不畏死地頻頻挑戰自己的敵人。

周越凝視著怪鳥的雙眼，那雙渾濁的眼珠之中沒有所謂的寧死不屈，驅使這只怪鳥做出找死行為的原因正是因為這無毛怪鳥的腦子不好使！

“我還道如何，原來是鯨、象之流。”周越輕笑了一聲，這只怪鳥和鯨、象之類天生體型龐大的生靈有著類似的處境，他們的神識都被束縛了，以至於極難誕生出靈智。

鯨、象的枷鎖是龐大的身軀，那強壯的身體占用了它們大量的神識力量，所以鯨、象的腦部即便是人類的數十倍大小也無法提供開智所需的神識力量，而怪鳥的枷鎖正是那強橫的真氣，煉神境的神識力量有超過九成九都被同樣強大的真氣占用了，基本相當於修士版的鯨、象！

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煉神境法術！

周越倒吸了一口冷氣，怪鳥體內的力量平衡體系可不就是法術的體系麽？修士首先提供真氣，再通過神識來約束真氣使其不至於失控！而終有一天，這個平衡終將被打破，修士的法術會被釋放出去，這些相當於活體法術的海獸又會如何？

“聞所未聞！這些海獸的古怪究竟是人為造成的，還是自然產生的？”周越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在這之前，他根本不敢想象世上竟然還有如此集詭異、精巧於一身的傑作，雖然這些海獸的並不具備與真正的大修士相抗的能力，但蟻多咬死象，他們的數量太多了！

“呼……”

周越長舒了一口氣，他忽然露出了笑容，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或許那些蜃龍一脈的修士根本就不是通過他們最擅長的神識手段控制了這些海獸。

“法術反制！”

小丫頭興奮地歡呼了一聲，她又急又快地說道：“所有人都被蜃龍一脈的修士騙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動用所謂的蜃龍一脈秘法，他們只是發現了這些海獸的本質！”

周越微微一笑，如今他已經知道這些海獸實際上正是一個個活動的法術，那麽就不要用對付生靈的辦法來對付這些海獸，直接采用對付法術的那一套！

論起對蜃氣的控制，周越在蜃龍一脈當中或許只能排到中等偏下，但論起對於法術的理解，周越卻能甩開那群常年依賴神識作戰的蜃龍修士一大截，畢竟他的體內還有一條應龍血脈，應龍站在水屬法術的巔峰。

想清楚原理，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周越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他忽然發現自己這不是闖入了險地，而是打開了一道通往寶庫的大門，如果能控制這些海獸，周越手下立刻就會凝聚出一支大軍，一支完全由煉神境大妖組成的大軍！

“試試吧，我來看看這只怪鳥，鈴鐺，幫我放哨。”周越深吸了一口氣，即將到來的五行大劫讓他不得不為此早做準備，不過周越從不會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昏頭腦，眼前的第一步就要從掌控這些海獸開始。

雖說周越已經知曉了原理，知道這些海獸不過是一群活著的法術，但這不代表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控制住海獸。

破壞一個法術是一回事，從其他修士手中奪取一個法術又是另一回事，而這種活體法術終究不能與尋常的法術相提並論，這一切拼湊在一起導致問題變得異常覆雜。

“嗤……”

周越屈指一彈，一縷真氣頓時順著無毛怪鳥的經脈沖入丹田，但凡法術，大多都有數個力量節點和連接節點的線條組成，而周越認為，丹田作為肉身最為核心的區域，無論如何也應該是數個節點中的一個。

“嘶……這怪鳥體內的真氣法印就和妖類的本能法術一樣覆雜。不，比那個更加覆雜。”十息之後，周越氣急敗壞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發現無毛怪鳥體內的真氣雜亂無章，完全顛覆了周越曾經見過的任何法術體系，這是一套嶄新的法術！

嶄新的法術意味著周越沒有任何前例可以借鑒，他必須從頭學起，就像當初在雲間城時強行記憶陌生法印那樣學習這套讓他感到頭疼的法術，而學習一整套完全獨立於修行界外的法術體系顯然不能與單獨背誦幾個陌生法印比擬。

一瞬間周越感到自己的腦袋大了一圈，但他仍然沈下心來，仔細探查無毛怪鳥體內的每一絲真氣，在學習的同時也伸手在一旁比劃起來。

學習一套法術不容易，尤其是對著已經成型的法術逆推出法印更是難上加難，半個時辰過去周越總共就推導出了一個法印，這個形似戰斧的法印功能與人類修行界法印中的“水明九”類似，首先表明了整個法術的屬性，其次有疏通、連接其他法印的作用。

周越瞥了一眼腳邊的無毛怪鳥，這只怪鳥的確是水屬大妖，哪怕它一開始棲息於山巒之上，也不能改變其水屬性的本質。

推導出了一個法印，接下來的工作就會變得稍微簡單一些，不過時間不等人，周越決定在飛行的途中推演法印，爭取不耽誤前往東流之東的旅程。

“轟！”

煙塵散去，沙灘之上一片死寂，只有遠處時不時傳來的轟鳴與偶爾落下的流矢才給這裏帶來了一絲生氣。

周越鬼鬼祟祟地向著四周望去，見那座山巒處仍然有大量的海獸盤旋，頓時松了一口氣，方圓百裏以內的大妖應該都被那一處靈脈吸引了目光，周越當即一揮手撤除了凈土法術，帶著被他制住的無毛怪鳥向銀光海的深處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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